【华裔人物早餐会】
这个选题纯属偶然。
前几天补课多年前的热播剧《潜伏》。角色余则成大家一定耳熟能详，他和假夫人王翠平深入国民党敌后，在特工生涯中渐生情愫，最终相爱。可惜在剧中，因局势和身份使然，他们没能走到一起。特别那一幕机场送别的戏，孙红雷和姚晨演得悲壮情深。不过本文重点非讨论剧情。在看到最后一集时，我发现部分人物对话、台词以及画面都出现极明显的不协调，似有后期修改的痕迹。
当下距本剧首播已过去16年（《潜伏》2008年首播），我开了优酷会员，版本提示我看的是“优酷独家”。这意味着，如果您想看正版，只有优酷才可以。
我不相信老剧会被动手脚，当然，如果这部剧真的被改，显然不可能是优酷所为，毕竟它只是个平台，没必要费劲，版权买来圈钱即可。所以如果今天这部剧确实存在改动，必然经过著作权人许可，背后也必然有需要修改的原因。
下面先说优酷的正版《潜伏》。这部剧最早播出时，是4:3的老荧幕比例。但今天大多数设备已默认16:9的宽荧幕，所以按原片播放，会在画面两侧出现黑框。
优酷则对片源进行了裁剪处理，上边压缩一点，底边压缩一点，变成适应当下设备的宽屏比例，不过这点改动造成全片大头娃娃。因为彼时根据4:3比例拍摄的画面，经过拉伸适配后，画面会放大。放几张图感受一下。
可以看到，比例经过调整的画面，放大突出了人物面部，但不能覆盖全脸，下巴丢了一点，让这种近景镜头显得很奇怪。这是原版的画面：
下面来说我发现的删改痕迹。发现异样后，我找了一圈原版资源，可惜简中网络很难找到所谓“原版”，偶然搜寻来的网盘或种子，下载打开，发现还是优酷版本。无奈借助黑科技，到地球村油管找片源，才最终坐实了我对删改的猜测。在最后一集，优酷版《潜伏》与原版不一致的地方主要有这几处：
33分左右，地方工作人员探访王翠平时的对话，在优酷版本中是这样的：
而在原版中，这几人的对话却是这样的：
很明显，在优酷版中，基层人员显得“无奈”“无助”，无论他们是否真的在找余则成，至少明面上过得去，至少态度很尽心。但原版中，这帮人的口吻很不客气，比较冷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时刻提醒王翠平战争并没有结束，余则成仍在没有硝烟的战场同敌人厮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嘴等待，不要乱跑。
另一处比较大的不同，在片中第38分钟，此时余则成已安身台湾，正借助香港出差的时机与我方接头。这时，我方提到某日本企业家秘书是余的秘密同事，且要求余在将来与她恋爱结婚，共同开展工作，余问道：
在原版中，我方人员是这么回答的：
优酷版的台词，很巧妙的将这个真假婚姻问题，从组织安排转变成了余则成个人决定。然而，余则成心中仍旧挂念翠平，在优酷版中他继续问道：
可是在原版中，我方人员的回答显然没有这么温柔：
在原版中，我方人员显然对余的恋恋不忘很不满，此处台词已经很直接的说明，余不必再想王翠平了，组织上不可能冒着风险让他们继续联络，所以斩断才是最好的抉择。
当然你可能有点奇怪，为什么优酷版中我方人员一共说了5句话，可原版只有3句话？实际上，在原版中我方人员说完“你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之后，镜头转到余则成的面容，是长约5秒的无言状态，画面中，余只是有些无奈的低头看了看，却没有多说什么。转回优酷版，不仅为我方人员在余沉默的间隙增加了台词，同时展现了他们仍在努力帮余寻找翠平的状态。
到这里，我基本上就把《潜伏》这部剧的优酷正版与首播原版，在最后一集的出入增删搞清楚了。不得不说，此番对比下来，我有些惊讶。
按我个人对当前文字工作最新要求的理解，目前被修改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很出格的内容，更没有敏感话题。何以需要这么大费周折的改掉呢？要知道，修改电视剧并不是编辑字幕就可以简单完成，还需要重新制作画面和配音。
如果就被改掉的内容来细究，其内涵似乎在为片中从未现身的“组织”做补偿性工作。从优酷版的台词看，修改之后，“组织”这里好像变得更有人情味。似乎翠平这里的干部在努力，香港那里的同志也在努力，然而局势弄人，两方人都还没有接上头。
所以，仅仅是为了这个原因就需要改掉原版剧集的台词吗？要知道，《潜伏》是一部当年十分大火的谍战剧，它展现了当时一批前辈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下为信仰奋斗终身的工作状态，是十足的正剧。
只能说，某些标准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即便是正剧在今天也难逃被“追检”的命运。更令我不安的是，一部16年前首播的电视剧都可以被精准手术，未来或许任意一部经典作品，都可能被覆盖刷新。
对文艺作品来说，其自身的文本意义，特别是初始文本的样貌，能够真实反映创作者及其作品本身的时代特征。对后人来说，如何理解今人所思所想和他们留下的东西，则是解决当下问题的重要途径。
然而在我们生活的地方，即便并未过去多久的历史，也会被突然附上一种极端的不确定性，尽管《潜伏》尚没有出现夸张的增删，但这已清晰预示着某种虚无的历史观念在悄然生长——包罗万象的各类公共资料，现在随时都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不明不白的标准修改得面目全非。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我们留给未来的东西，不过是一堆软糯的橡皮泥。
你看，还是逃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
PS：在《潜伏》第21集中，某位扮演军统特务的演员，被发现是名现实逃犯。当然，这哥们在优酷版中戏份被剪得精光，一个正脸画面都没了。看来不能犯错误，否则你的所有历史痕迹都会被抹的一干二净，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本会注：
这位演员就是后来大家知晓的演员吉世光——他的身份曾经是轰动一时的抢劫犯，潜逃13年间居然接拍了数十部戏，在他拍过的这么多戏里，最广为人知的肯定是《潜伏》了，因其出演保密局股长盛乡的精湛表演还获得了国剧盛典最佳男配角。
在被发现后吉世光的内心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平静，他对于未来的牢狱生涯甚至有一些期待。
后话是：吉世光在狱中一直表现良好，2015年，他因在服刑期间认真遵守监规，接受教育改造，对自己过往的错误有了深刻的认识并有明显的悔过表现，获得减刑1年5个月，已于2020年出狱。而刚出狱的吉世光感到十分迷茫，但这种困惑只持续了短暂的一段时间。如今的吉世光找到了转而深耕短视频的领域，也为自己打开了新的一扇窗。
吉世光依靠自己优秀的演技在短视频平台上发光发热，不仅获得了一份不错的收入，而且还通过反省自己的经历来告诫更多迷惘的年轻人，向整个社会传递一份温情和正气。
本文主要章节来源于公众号《山河看见》之《历经多年仍被删改的《潜伏》【传媒研究】》一文，标题、配图和部分文字本会略有删改，特此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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